广州还没有在二次元浪潮中奔跑起来，“先活下来最重要”｜文娱地理

在资本迅速扩张、产业链不断整合，甚至二次元行业生态布局也被提上不同公司的议程的今天，广州似乎没有奔跑起来——资本、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链条似乎还有待完善，创业者们的首要任务依然是存活。

作者 | 罗立璇

对于新一代广州年轻人而言，滋养童年的文化产品是香港TVB电视台下午播出的日本动画片、一本名叫《漫友》的漫画杂志，还有大大小小散落在城市不同角落、贩卖各种漫画的小书店。

广州的年轻人首先成为动漫文化的积极消费者：在今年，广州体量最大的漫展，中国国际漫画节动漫游戏展（英文简称CICF EXPO）的入场人次达到29万3000人，创历年新高。

CICF上快看漫画的签售台

同时，广州的年轻人也成为热情的创作者：一名负责代理漫画作图软件优动漫Paint的代理商向《三声》（微信公号：tosansheng）表示，广州是他们拥有最多用户的城市。这个城市在二次元行业还未搭乘上互联网、资本与文创的快车时，已经培育出了体量不小的两家优质公司：奥飞娱乐和漫友文化。

但是，在资本迅速扩张、产业链不断整合，甚至二次元行业生态布局也被提上不同公司的议程的今天，广州似乎没有奔跑起来——资本、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链条似乎还有待完善，创业者们的首要任务依然是存活。

“先活下来最重要”，漫友文化的漫展部门负责人伍智杰说道，“这也是广东人的特质，很现实，很实在。”

老势力

动漫星城手办商店的柜台

“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在CICF的单子都满了”。国庆节假期第一天的早上8点，在广州琶洲会展中心地下一楼的全家便利店，一名化妆师用脸颊和肩膀夹住手机打电话，手上动作却没停：给一名穿着洛丽塔裙子的女生化妆。

在这位女生结束了以后，另外一名排队女生迅速又坐到了这位化妆师的对面。

小小的便利店里让人觉得挤满了上百个人。不明就里的“地球人”顾客可能会觉得自己走进了异世界：Lo娘、《海贼王》里的路飞、《干物妹！小埋！》里的小埋、和水手服少女等角色，都簇拥起来，排着队买早餐，找空桌椅化妆和补妆，完善自己的造型。

他们都是准备参加CICF的观众。到今年，CICF已经举办到了第六年，是全国第二大动漫游戏娱乐展览项目，同时具备商业展会和娱乐、消遣、购物的功能；自然而然的，CICF也是面对广州以及周边城市的二次元人群最大型的“面基”场合。

CICF的红火让樱漫书店的老板娘黄菲菲感到十分开心。尽管并不像阅文集团、腾讯动漫和Hot Toys的摊位那样占据了最引人注目的位置，身处展会腹地的樱漫书店摊位依然吸引了不少观众，他们驻足挑选书籍，排起了结账的队伍。

“很多参加完漫展的观众，都会选择再来动漫星城‘续摊’，我们店里的营业额也有不错的增长。”动漫星城是樱漫书店的所在地，于2006年开业，当时的定位是“全国首个动漫游戏综合体验中心”。十年来，这里已经成为珠三角青少年心中关于二次元的重要地标，和动漫星城一起开业的樱漫书店则算得上是其中的“老前辈”。

樱漫书店经历过自己的困难时刻。三年前，由于线上购书和各大漫画平台的兴起，樱漫书店和广州一系列书店都面临营业额下滑的问题。为了止损，黄菲菲先搬到了动漫星城里更小的店面，也考虑过直接关门。

“我搬店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客人特意联系我，说他们非常不舍得，（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在我这里买书的。”面对客人的期待，黄菲菲决定再撑一下。

她的等待在一年多以后迎来了转折点，营业额逐步慢慢回升，到现在樱漫书店的收入已经逐渐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也许和同行有一定关系：和樱漫同等规模，但不在动漫星城开店的十几家动漫书店，都逐一关门停业了。

“虽然在网上什么都能买得到，但是你总得出门见朋友吧？年轻人要聚会的时候，还是愿意过来动漫星城。”在想清楚了动漫星城的“消费场景”之后，黄菲菲决定加大投入，租下更大的店面，把新的樱漫书店装修得更舒服、更像在日本常见的书店。“要让客人过来就觉得，‘是那个味道’。”

由广州市地下铁总公司和广州天源投资公司共同投资的动漫星城，在线下消费的寒冬后采取了新的运营策略：开始把类似于樱漫和手办童盟会等带有明确二次元调性、坚持贩卖正版商品的商店挪到商城的显眼位置，用优惠的价格让他们成为商城的新门面。

在动漫星城打游戏的学生

但是，动漫星城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由于早年规划不算完善，到目前为止，动漫星城依然有很大一部分空间贩卖的是和二次元文化完全没有关系的商品。一名在CICF期间慕名前往动漫星城的重庆朋友甚至表示，他根本没有找到卖手办的地方。

和动漫星城一样面临策略调整的，还有CICF的主办方漫友文化。由知名漫画人金城在2002年创立的《漫友》杂志曾经是中国发行量最大的漫画杂志之一，夏达、韩露、于彦舒、猪乐桃等直到现在依然十分著名的漫画家的早期作品均在该杂志上刊登。

在最巅峰的时期，漫友拥有《新蕾》、《男朋友》、《漫画100》等6本半月刊、周刊或增刊杂志。

今天的漫友文化处于防守状态。在出版行业整体遇冷的情况下，漫友文化不得不逐渐收紧业务，几乎停止出版之前的所有杂志，只留下了一本标志性的《漫友》。在图书出版行业，漫友文化还需要面对以磨铁图书为首的占据了头部优势的强势力量的挑战。

漫友文化利用“地头蛇”的优势，找到两个维持正向现金流的做法。首先，帮助政府和企业品牌做动漫内容定制，广州地铁里所有的动漫内容，还有一些公益应用，都由漫友承制，“这一块业务具备向全国推广的潜力”。第二个做法就是办展会。“我们是少数能赚钱的漫展主办方，主要还是有一定的先发优势。”伍智杰在之前漫友主办的一个洛丽塔茶会上向《三声》（微信公号ID:tosansheng）表示。

在《三声》的采访中，在广州的动漫内容从业者对漫友的预期很难称得上乐观。原因是，和以腾讯为代表的大资本所注入的漫画平台、以及流量取胜的快看漫画这样的独角兽公司相比，漫友在整体能力上已经无法企及；如果从CP方的角度出发，翻翻动漫、动漫堂等企业的公司表现则更为理想。

不过，伍智杰对此并不赞同，他认为漫友目前应该先追求平稳发展的状态，让团队保持稳定，然后再投入更多资金在IP上。漫友在此前曾经有过关于动漫周边app等新业务的尝试，但都不算成功。“如果我们只做内容，说实话，用我们的优势来说是稳赚的。市场上有这么多平台，他们都需要内容，我们还是想发挥漫友在内容方面的优势。”

孤独新萌芽

比起上海和杭州轰轰烈烈的二次元创业潮，广州实在谈不上热闹。

动画公司绿怪研的创始人Bais在CICF召开的前一天就参加了专门面对企业的创投路演环节。不过，“投资人确实来得不算多。”

绿怪研是一家在去年8月刚刚成立的新的动画公司，凭借《龙骑侍》、《白狗》、《武塾》等几部PV（promotion video，宣传动画）里流畅的打斗画面和精巧的镜头语言吸引不少业内人士的关注。

Bais是一名资深动画人，在动画还未获得资本青睐的年代一直为国内外的动画作品提供外包服务。在拿到了天使轮投资以后，他成立了绿怪研动画。

绿怪研现在的主要业务是在开发自己的原创作品的同时承接短片业务，争取让同事“在能发工资的前提下逐步提升团队的能力”。在和《三声》（微信公号ID:tosansheng）见面时，他们正忙着制作一部由B站委托的片子。

《龙骑侍》海报

今年夏天时，Bais特意前往北京和上海拜访了一圈行业内领先的动画公司。他发现，和珠三角的动画公司更习惯于停留在独自完成生产、一步一步完成项目的思路不同，北京和上海的同行更善于设定明确的规划，“从目标倒推，来分析走到某一步时需要怎样的资源和人才，去寻找这些资源，最后一步 47 32517 47 15290 0 0 3151 0 0:00:10 0:00:04 0:00:06 3151是执行。”

同时，他还很羡慕在北京等城市已经形成的圈子文化。“广州的圈子文化太弱了。在北京，你想完成一个项目，可以找到很多不同的公司一起合作，但是在广州，我们更习惯依靠自己的公司解决所有问题。”

思路的不一致还体现在资本上。Bais说道，“和广东这边的资本谈的时候，很多人第一句话就是，‘你做动画怎么赚钱？’。但北京那边的价值判断就会更多元，关心你的团队构成、执行能力、发展潜力，还有规划和愿景等等。” 

由于绿怪研之前都是制作时间较短的PV，为了证明团队还具备制作全流程动画的能力，Bais带领当时不到11人的动画团队制作了一集完整的二维原创动画《龙骑侍》，该片在B站上线时一度冲进十日热度榜的前三位。

不过，这不代表Bais全盘接受了同行们的模式。面对广州潜在人才匮乏、资本也不太活跃的情况，Bais现在的想法是用日本流程制作动画，用美国思维培养团队，培养出一批一专多能的复合型人才，打造出一个更加紧凑的团队。

“比如，我希望原画师除了画原画以外，还能懂一些后期和场景艺术”，而不是解决单一问题的螺丝钉。“这样团队的机动性很高，哪个关键位置出问题了，成员之间可以互相补位。以后一旦团队扩张了，也能帮助他们更好地领导新团队。”

他更加强调全流程的整体意识：“从一开始就要为了整个片子的最终效果着想，而不是只想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Bais坦诚，这样的培养模式确实很重，所以他招人慢、培养人也不快。他选择这么做还是因为对未来的忧虑：“通过资源整合，包括将制作外包给外国团队，的确能在短时间内做完一个项目。但现在可以这么做，是因为有人愿意买单。资本不可能无限投入，到时候万一市场遇冷，那中国动画会剩下什么？中国动画人如果不借助现在的资本热潮培养起自己的市场竞争力，到时将会面临一个非常可怕的困境。”

和Bais一样羡慕其它城市的人还有殷子峰，他是会火漫画的COO。“如果我们再早两年创业，可能就真的会选择杭州。那边的氛围和政策都很理想。但现在别的城市格局都很固定了，我觉得待在广州也不错。”

2016年，会火漫画的CEO彭粤冰和殷子峰从原本所属的公司独立出来成立新公司，并同时获得了来自关爱八卦成长协会的种子轮投资。

在此前，殷子峰从腾讯离职后做了几年全职画手，而曾经做过殷子峰编辑的彭粤冰则已经从漫画转投出版业。2016年，漫画平台的逐渐成熟给了他们信心：“我们的目标永远都是做漫画。一看漫画有机会，我们又回来了”。

面对人才和资源都比较匮乏的广州二次元现状，一共有5位主笔的会火漫画同样选择了精耕细作的模式。彭粤冰表示，“我们不能广撒网，能开一部作品肯定都是因为我们对它有很大的信心。所以我们必须非常明确这部作品的目的是什么：吸引流量、付费阅读、影视改编，还是吸引读者购买衍生品等等。”

会火漫画作品《颜值恋》

会火漫画目前的作品以女性路线为主。他们推出2年的《颜值恋》已经授权了影视改编；而《兔子君》则希望在衍生品上有更好的表现。“《兔子君》的男主角就是只兔子，如果我们把它画成人的话，人气会翻一番，但是这样它就不在IP库里具备独特性了。把狐狸变成人、狼变成人，其实是没有意义的。”殷子峰解释道。

“现在的价值风向标在于IP的可持续性。如果过早授权出去，这件作品被改编成动画、剧集，和我们都没有任何关系。” 殷子峰现在正在积极和广州本地的动画和影视公司接洽，希望能共同投资、风险共担，策划新的方案，实现自己公司作品的下一步变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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